茶船古道沟通着不同地域的多元文明,促进了辐射地区的文化交融,而且还滋养着海内外无数民众的日常生活和精神家园。
茶船古道沟通着不同地域的多元文明,促进了辐射地区的文化交融,而且还滋养着海内外无数民众的日常生活和精神家园。
茶楼文化广流行
每日晨曦初开,梧州城渐渐苏醒。城里的“老字号”大东大酒家开始迎来一天的繁忙:服务生提着大水壶蝴蝶穿花般奔忙在茶桌之间,茶客们高声叫喊着“加水”,铁观音、普洱、六堡……一壶壶热腾腾的茶水被端上来,又消失于茶客们的吻喉之间。接下来,太子茶、下午茶、夜茶……一趟赶一趟的茶市接踵而来,直至夜深。
图为民国时期的梧州大东大酒家。其前身是1928年建成的南华酒店,开业后每天顾客盈门
这种热闹场景,“老梧州”都不会感到陌生,因为多年来,茶楼文化在梧州始终盛行,梧州人也大多形成了到茶楼“叹茶”的习惯。据梧州作者陆献强撰写的《驰名粤桂港澳的大东酒家》一文记载,大东大酒家前身是1928年建成的南华酒店,南华酒店开业后“每天顾客盈门,官商、平民宴客都以在此饮茶为荣”。
梧州作为茶船古道上的一个重要中转节点,茶楼文化的发展在上世纪初期已非常明显。学者招荫庭经过考证确认,清末民初,梧州市区内的茶酒楼就有二三十家。1921年至1937年上半年,梧州市的茶酒楼达到了60多家。
清朝中晚期,广东地区路边的茶寮摊点是劳苦阶层饮茶、吃饭和休息的场所
刘福生是梧州茶厂创始人之一,上世纪50年代初,他刚转业到梧州,就被梧州的茶楼文化所吸引。“那时候,酒楼和花艇是梧州茶客喝茶最集中的地方。我记得大东大酒家几百张茶桌经常坐满茶客,人们在此呷茶、娱乐、议事、交易等,酒家生意火爆。”时至今日,刘福生仍清楚记得以前梧州茶楼酒家里的热闹情景。
如此火爆的茶市不独梧州特有。在六堡茶输出的茶船古道沿线,茶楼文化已经渗透到社会各个阶层,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粟香随笔》中,清人金武祥早就记录了光绪前期的茶寮状况,“广州北门外多坟,弥望皆是,市廛尽处有快阁,为行人茶憩之所……这种简易的路边茶寮被称为‘一厘馆’(当时每毫钱等于72厘)”。不久,广州又出现了“二厘馆”,这种茶肆有固定桌凳,除了茶水,还提供点心糕饼。到了后来,为了满足社会上层的需求,环境设施相对完善的茶居和茶楼又应运而生。茶寮与茶楼两者在发展过程中互补长短,逐渐合而为一,成为如今的粤式茶楼。
遍地开花的茶楼食肆,拉动了整个西江流域的茶叶消费。《清稗类钞》中有记,从梧州到广州,乃至港澳地区,巨大的消费市场吸纳着各方茶叶,其中包括六堡茶在内的“广西青茶”从清朝中期起,就是两广地区茶楼必备的一个品种。
1936年,梧州地区一个新娘在其嫁妆前留影。当时,女子出嫁,茶叶是不可少的陪嫁品
迅速发展的茶楼行业拓宽了消费市场,日益壮大的茶叶产业又反推茶楼行业加速发展,两者相辅相成,互促共进,这使得六堡茶通过茶船古道得以参与到了两广地区饮茶文化的百年演变之中,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要稍加留意,我们不难发现,两广地区的茶楼文化与茶船古道的成型期和成熟期是高度吻合的,两者都在清朝中后期完成定型,然后进入发展的高峰期。
梧州中茶茶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蔡一鸣说:“珠三角、香港和澳门地区茶楼文化的兴旺发达,与六堡茶产销两旺以及茶船古道的运输保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精神纽带连南洋
马来西亚茶人黄锦照对六堡茶怀有别样的情愫,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从事六堡茶的推广和销售工作。数年前,他曾专门造访梧州,寻根探源六堡茶的文化和历史渊源。
“家人特别喜欢喝六堡茶,六堡茶伴随着我长大,我小时候,爷爷买六堡茶一买就是一大筐,家里人能喝上大半年。”黄锦照说,“马来西亚华人对于六堡茶的喜爱由来已久,当地华人认为六堡茶具有独特的药疗功效,所以当地的一些中药店也将六堡茶作为药材卖。如今,六堡茶已成为马来西亚华人消费和收藏的宠儿。吉隆坡有50多家茶行,大部分有六堡茶销售。”
1949年在广州街头能看见英记茶庄的广告,1950年以后,该茶庄迁往香港。
作为茶叶的运输水道,茶船古道在中国茶叶运销史上极其独特,而对于我国桂、粤、港、澳等地以及东南亚地区而言,这条水上贸易通道所带来的影响更为深远。在梧州学院中文系副教授、长期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研究方向的何华湘看来,茶船古道支撑着民生发展,孕育着城市繁荣,沟通着不同地域的多元文明,滋养着海内外无数民众的日常生活和精神家园。
“在水文化、茶文化的浸润下,茶船古道更似一条和平纽带,默默地创造出财富,延续着希望,联结了乡愁,承载起珠江水系人民和东南亚侨胞的共同记忆。”何华湘说,从合口码头装船、驶过大江小河、甚至漂洋过海去到异邦的六堡茶,既可为穷人解烦渴,也可助富人添风雅;既是清心之佳饮,也是救急之验方,甚至是游子们排遣思乡之情的良药。
梧州茶厂党委书记何志强也认为,中国通过茶船古道向南洋输出劳务的同时,也输出了六堡茶。“可以这么说,100多年前,六堡茶就是南洋华工生命中的伴侣,特别是在马来西亚锡矿区,它是矿工和矿老板祛署保健的必备饮品。”
据1931年汇编的《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署统计科资料》记述,进入上世纪初期,广东海关每年输出茶叶都超过1万吨,当中很大一部分是输出到南洋和北美地区的六堡茶,而外输华工随身所带离岸的六堡茶更是难以统计。六堡茶商苏兆华的祖父苏柏刚曾在六堡镇经营源盛茶庄,苏兆华介绍说:“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源盛茶庄主要向南洋的茶庄供应六堡茶,卖的几乎都是‘矿工茶’。”
直到如今,六堡茶在东南亚地区仍然备受青睐。百年之间,出口南洋的六堡茶已融入东南亚华人社会的各个阶层。
《三联生活周刊》曾经刊发文章,介绍马来西亚的老字号六堡茶茶行,怡保旧城里的梁瑞生茶烟庄就是其中一家,那里出售的“四瑞”牌六堡茶在马来西亚家喻户晓。在这家茶行的门口,有一个硕大的木箱,分成两格,装的是不同年份的散装六堡茶。木箱背后是堆砌起来的陶缸,全部填满了用塑料袋分装的六堡茶,每个袋子里放一张简陋的黑白印刷纸,上面醒目写着“顶旧六堡茶”。“店家之所以要强调‘顶旧’,是因为大马华人喜欢有陈味和药味的茶,六堡茶独特的槟榔香完全符合大马华人的口味。”
早已结业的陈春兰茶行曾一度是大马地区经营六堡茶最具影响力的茶庄,在马来西亚各地都设有分号。陈春兰茶行的兴盛年代,它在怡保的分店每三个月就要进口300箩筐六堡茶,每筐重量100斤。当时一个小小的店面雇了8个店员,每天业务繁忙,既要批发给当地的酒楼、杂货店和锡矿场,还要卖给普通市民。
岁月流转,总有一些故事沉淀。透过这些的故事不难窥见,顺着茶船古道而去,最终远渡南洋的六堡茶,早已渗入当地华人的生活、思绪与血脉当中。
来源|《茶船古道》 作者:赵洋、龙天传、苏爱清、杨麦
图片|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潘少芸
初审|龙志荣 严振哲 吴凡
校对|张皓
审核|于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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